一九六○年八月我來到日本留學,當時台灣一黨專制的政治環境使我很苦悶,決定出國。抵達東京不久,在東京大學附近的青雲寮看到「台灣青年」誌創刊號,深受感動。當時我認識到台灣獨立之路將是一條漫長之路。我決心不回台灣,就決定去美國。
昭堂兄參與「台灣青年」創刊,在發刊社論中表示,我們這一代台灣青年在有思想、集會、出版自由的日本,應該效仿一九二○年由台灣留學生在東京為台灣同胞的自由與幸福發刊「台灣青年」誌的精神、奮鬥、發聲。不久我們在台灣同學會第一次逢面,他是我台南一中,台大經濟系高我二屆的前輩,我向他表示我決定要到美國去,那時候他與蓮治是令人羨慕英帥的一對。到美國後我在費城參加當時美國台獨組織台灣獨立聯盟(United Formosans for Independence)。終於在一九七○年,日本、美國、加拿大、歐洲後來加上南美本部成立世界性的台灣獨立聯盟(World United Formosans For Independence, WUFI),自始昭堂兄是如同大桶圈一樣促成大家大團結。「台灣青年」誌從一九六○年起成為海外留學生最重要的啟蒙運動刊物傳遍海外各地。當時在台灣恐怖統治下出國的留學生,有人接到「台灣青年」誌就怕在信封上留下自己指紋,竟以筷子夾起「台灣青年」擲進垃圾箱以免受累,這是現在的人無法想像的白色恐怖時代。在如此逆境下「台灣青年」誌成為帶動海外青年支持台灣獨立國的潮流。
一九七三年我因聯合國工作奉派到日本,曾經與昭堂兄就「台灣民族主義」爭論一番。當時聯盟日本本部論者以為一九四九年被國民黨,被中國人屠殺三萬台灣人精英,就是台灣民族論的出發點,這與一九二○年被日本人欺負的台灣人而產生台灣民族意識的覺醒一脈相承。我向他提出美國獨立精神是國民國家(nation state)的nationalism。最後他在一九九八年出版「台灣那想那利斯文」一書,把我的主張歸類為「台灣國民主義」(Taiwanese nationalism),因為nation一詞可譯為「民族」、「國民」、「國家」,他最後提出結論:「獨立的台灣共和國將是一個巨大的溶化爐,它會將四族群融合為一個台灣民族(Taiwanese nation)。五十年來使他成為最徹底的台灣民族主義的播種者。
一九八九年清芬決心闖關回台灣的前夕,昭堂兄親自到我們家,非常誠懇的要清芬正式宣誓加入台獨聯盟,希望她能代表獨盟日本本部返台。這是我們不能忘郤的歷史時刻。清芬可以說是受到你的感召,從此之後你講的話,清芬都把它當作金科玉律。
二○一一年十二月二十日我與清芬到東京去參加在昭和大學上条講堂舉辦的黃昭堂告別式,我對昭堂兄的一段祭文如下:
黃昭堂主席你五十年來領導台灣獨立建國聯盟,貢獻今日邁向民主化的台灣,做一同志,一友人,衷心感謝。………你是台灣獨立建國聯盟永遠的主席。
東京是聯盟發祥之地,一九六○年組織刊物「台灣青年」哇哇墜地誕生,當時留學海外的青年受到啟蒙。一九七○年在日本、美國、加拿大、歐洲,後來加上南美的台灣獨立組織完成大團結成立世界性的台灣獨立聯盟,你是這一個大團結的關鍵人物,「台灣青年」刊物是我們思想與精神之糧。
黃昭堂主席在一九九五年回國,在邁向民主化的台灣挺身領導聯盟發揮號召天下之聲,向李登輝總統、陳水扁總統直率表達台灣應走之路的意見,承擔台灣獨立建國的意見領袖。你特別引以為傲的一件事,就是指揮二○○四年二月二十八日由二百二十萬人「手牽手」由基隆到南端的恆春,長達四百公里表達「台灣Yes,中國No」守護台灣的大示威。今年二月二十五日針對二○一二年總統選舉率先發表聲明,支持蔡英文民進黨主席出馬競選,也是他最痛快的一件事,如今回想,好像他要蔡英文接棒台灣應走之路。
回想黃昭堂主席五十年來一路從事台灣獨立運動,這是男性最高情懷,他一定過了很愉快的人生。十二月四日他與夫人移靈到他出生的故鄉,在台南七股海邊納骨安葬之際,海風徐來。我不禁口吟「千之風」的一節歌詞來思念故人,黃昭堂主席並非安眠於此地,他已成為千之風在守護台灣,黃昭堂是台灣護國之魂。
昭堂兄,請你放心,世界上任何走上民主化的國家,有時可能慢步向前,但是絕對不可能倒退失敗。你的一生在台灣獨立建國之路留下不滅的貢獻,你是這一條路上的里程碑,真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