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美齡在其新著作中告訴日本人說: 日本是一個得天獨厚的國家,但是過於自我虐待
金美齡◎台灣獨立建國聯盟日本本部中央委員
侯榮邦◎翻譯
日本人可以更有自信
世紀末期正漂著鬱卒的氣氛。在二十一世紀正要打開門扉之前連曙光也看不到。在這種情形下有異樣的評論家,金美齡氏的著作「生為日本人,幸福嗎」(海龍出版社)中說「日本是個得天獨厚的國家,其最大的缺點是過於自我虐待,不能正確評價自己的國家,需要更有自信」。年輕時投身台灣獨立運動,三十一年之間,身為無國籍而嚐盡了心酸的她,對這個國家的現象似乎感到不可思議。現在讓我重新來聽一下滯日四十餘年的外國人的日本觀。
妳寫這本書的動機…….
我是台灣人。就我看來,無疑的,日本是一個和平、富裕而得天獨厚的國家。既然如此,竟然有許多人並不認為幸福,真的令我不可思議。不得不說的話累積了九年,期盼藉此機會加以具體化。
請具體的說明
具有經濟力是很好的事。貧窮是辛苦的事。有很多人因為貧窮而不能發揮其才能。例如開發途中的國家到處乞食而無家可歸的孩子們,如果生於日本,可能在良好的教育環境下成長而發揮其才能,可惜為了維持一日的生活不得不用盡其智慧。
對日本這個國家絕望,而計劃創造獨立國家的中學生們的故事「脫出到達希望的國土」這本書據說叫好又叫座。就是說此論點引起不少日本人的共鳴。就我來說,所謂富裕,由客觀上看來可以說處於容易持有希望的環境裡。
由妳自己的經驗來說,是否日本人完全浸漬於自己本位的構造之中?
我一直沒有保護自己的國家。所以切親了解所謂國家是何等的重要。但是日本人有名為日本的這個完整的國家一直保護著所有的國民,早已成為習慣,因而未免過於蔑視國家的存在。
現在的日本人與統治台灣的時代,即戰前的日本人比較之下,我認為後者的日本人比較以身為日本人而感到驕傲,甚至有很多人抱有不違背這個國家的強力意識而營生。司馬遼太郎先生在「台灣紀行」也已經寫過了,現在可以印證的事例在台灣仍然留下很多。
我的母校台北第一高等女學校(台北市立第一女子高級中學)位於總督府的建築物的斜對面。李登輝總統(當時)的民主化政策的成果,終於獲得返鄉權。初次歸台訪問母校時,昔日原貌的職員辦公室前面立有石碑,其中以日本語刻著「正直 堅強 賢淑」。因為我是戰後進學的,當時並沒有這個石碑。尋問之下,職員說:「那是日本時代雕刻的校規,戰後國民黨把它丟在後面的竹林中。新赴任的鄭美?校長重新把它立在原來的場所。雖然有人批評其過於親日,校長卻認為這所學校是日本人建立的,這是歷史的事實,歷史教育不可以滲入意識型態,壓小年輕人的意識與思考的空間務必戒慎,而堅持復建。」
我聽了說明後,對這樣具有見識與勇氣的女性已經在新生的台灣出現而感到膽壯與欣慰。而且對其端正的文言之訴求力量,使我重新認識日本留下給台灣的東西是何等的廣大呢。
一九九六年的總統選舉時,你為什麼不顧中國開始飛彈實驗而回歸台灣呢?
在日本留學的期間我就參加台灣獨立運動。我的人生始終一貫反對國民黨政權,到這個時候若要支援國民黨的李登輝先生,可說是某種的背叛行為。思考再思考,得到的結論就是:台灣正需要他,雖然他屬於執政黨,惟他正想要改革執政黨,僅有國民黨支持他是不夠的,期盼他能夠獲得超過半數的選票。事到如今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又,當我獲得中國要向台灣發射飛彈的情報時,我切實希望待在被飛彈射擊的台灣。祖國正面臨危機的時候,在安全的日本悠哉閒哉是我做不到的。
對於去年春天總統選舉的結果…
對我們台灣人來說,這次的選舉是有關國家將來的重大的選擇。被視為有力的候選人之中,有偏向中國的宋楚瑜氏、李登輝氏的繼承者連戰氏、純粹的台灣人陳水扁氏。對我來說可謂賭注人生的選舉。如果宋楚瑜氏當選總統,我已經下決心不要做台灣人了。中國不斷地狂喊若是台灣宣告獨立不排除使用武力恐嚇台灣人,但是台灣人不屈不服,推翻了選舉前一般的預料,讓陳水扁氏獲得了勝利。這次的選舉對台灣人而論可以說是有關尊嚴與生存的重大關鍵之選擇。所以後來看到日本的選舉以及自民黨的亂象,讓我覺得日本人是那麼的傻裏傻氣呢。
那麼今後……
我將思考自己能夠做什麼,現在經濟上已經稍有餘力。這個房間恰好以新宿御苑為借景,不錯吧!我想把它開放為台日交流的社交場所。設立日本語學校是對次於台灣的第二喜歡的日本儘了些禮儀與奉仕。
日本人對於所得到的東西,要如何重視、要如何使用,應該要認真嚴肅去思考才對。在台灣,將日本傳統上的優美、勤勉、正直、規律、稱為「日本精神」,現在還有相當高的評價。
在日本留學期間,參加台灣獨立運動 「為了台灣,希望繼續發言」
以「生為台灣人的悲哀」的屈辱為彈簧,一貫勇敢地活過來,現今令我的人生開始出現曙光。出生為殖民地的日本人,身為台灣人而成長,日本留學期間投身台灣獨立運動。撕破並丟棄護照,了斷退路。
「人們不能選擇在何地,如何出生,所以只有接受與生俱來的條件。到了自己能夠選擇的時候,要選擇什麼,要自主去選擇,或站在被選擇的立場,我認為要靠自己的努力而定」。
父親是普通的公司職員,母親是富裕的茶商的女兒。父親在年青時患了結核病,母親在娘家雖然很風光,但是在封建的大家族之中卻只是一位邊緣者。幸運的是我具有堅強的意志、語言的才能與洞察力。「我可以明確的說在某種意味上,幾乎僅具負面的要素,因此我一直努力將其轉變為正面的效果」。
留學生時代靠打功過生活。學生打工的日薪五○○圓時,我做通譯的工作則可得二○○○圓。工作獲得好評,努力爭取後續的工作。終於博得電通公司與博報堂的信任,「讀者文摘」的中國語的香港版之翻譯也由我一手包辦。語言學的磨練,同時也得到頗高的收入。與透過獨立運動認識而結婚的丈夫兩人不休不眠拼命地工作。
「我有任性的性格,奢侈而喜歡美麗的東西,又喜歡美食」她這樣地分析自己。另一方面她平常自覺為社會中的邊緣人物。現在她能夠肯定自己的人生與營生方式,並斷言有關自己的事她能夠負起一○○﹪的責任。而「有關國家的事,我一個人的力量不能有所作為。到底還能夠活幾年,發言還能夠繼續幾年呢。為了社會,為了台灣能夠做些什麼,盼望今後能夠在生活中不斷地思考」,她這樣地結束了採訪。
人物介紹──這一個人 金美齡
一九三四年生於台灣台北市。一九五九年以留學生身分來日。進入早稻田大學文學院英文系,七一年完成該大學研究所博士班課程。歷經劍橋大學客座研究員,早稻田大學英文系講師,JET日本語學校校長,現在為活躍的評論家。今年就任台灣總統府國策顧問。從大學時代就參加台灣獨立運動,撕破而丟棄失效的護照,到了九二年一直被封閉了歸國之路。
著作有「自己的人生 需自己去抉擇」、「世界第一富裕而幸福的國家,卻不知其可貴的不幸的人們」、「金美齡的直言」、共著有「關鍵在『台灣』!」、「不能自立的國家 - 日本」、「敵人是中國」、譯書有「七個中國」等。與丈夫周英明‧東京理科大學教授之間育有一男一女。
*本文摘自日本《每日新聞》2000年1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