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爾璇◎立法委員
這次美國柯林頓總統訪問中國,自有其本身的國際戰略考慮,但是,台灣方面,無論官方或人民卻為了美國是否會在中國強求下簽署新三不政策,感到緊張和關切。其實,所謂「不支持兩個中國、一中一台」、「不支持台灣獨立」、「不支持台灣加入聯合國」的新三不政策,在過去三個公報和一九九四年美國國務院對台政策檢討中,都已經暗含著,祇是仍保持含糊,還好另有台灣關係法,相對地間接維護台灣,以免被中國武力侵奪。所以如果美國這次真的發表所謂新三不政策,使其明確化,雖然不是我們所願意接受,但事實上也不一定代表美國對台政策的改變,然而無可否認地對台灣必然會產生某種心理上的衝擊。
國內在野各政團這幾天發起「保台建國反併吞」的活動,這是擔心美國和中國把台灣當成俎上肉的做法表示強烈反彈,是很適當的民意表現。但是深切想起來,國民黨的態度才是罪魁禍首,因為以往國民黨所謂的兩岸政策,長期以來都主張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反對台灣獨立,對於加入聯合國,國民黨則只是以「中華民國在台灣」建議聯合國檢討台灣參與的可行性,無意以台灣為名義加入。追根究柢地說,新三不的始作俑者,實是國民黨。如果長期以來國民黨沒有這種錯誤政策的延伸,美國則較可以名正言順地對台灣人民期望獨立建國的意願表示關心,而中共則更沒有理由主張對台灣的主權。職是,老百姓在擔心美國強權出賣台灣之餘,也應該回過頭來譴責國民黨的中國政策,拆下其加諸人民的緊咒筘。
柯林頓總統之訪問中國,是美國作為自由世界領導強國所必然會做的一種行動,兩國對話,各取所需,必然也有互不讓步的底線,大家毋須大驚小怪,而應該要擔心的是,國民黨政府不正常的誤台政策要拖延到甚麼時候。其實自一九八九年舊蘇聯和東歐體制崩潰後,過去的冷戰體系已轉入新的階段,大家所期望的建立世界新政序,其實還在摸索之中。美國還在摸索如何確保其一向的政治、經濟、軍事強國的地位;而中共儘管其本國國內尚處於沈重而落後的政治、社會經濟水準,卻也想要尋求在新秩序裡更有利的地位。所以最近幾年來,美中關係由明的或暗的較勁,已到必須面對面、正面處理的時候。
在建立世界新秩序的過程中,亞洲比起歐洲的進展慢得很多,主要是亞洲這個共產主義國家─中華人民共和國,沒有像舊蘇聯一樣的崩潰。它雖在經濟層面上引進某些所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作法,但其實一黨獨裁和社會主義霸權的作法,並沒有改變。關於台灣問題,導源於國民黨錯誤的中國政策,以及美國在五○年代因韓戰的關係,而採取壓抑台灣人獨立建國,讓蔣介石中國流亡政權得以在台灣實施長期統治,使台灣人民無端遭受拘束。加之,以後美國又為了要擺脫越戰的包袱和對抗舊蘇聯,因而採取聯中策略,放任中國強權坐大發展,使得進入後冷戰時代亞太地區的新秩序,不容易建立起來。
很顯然的,近二、三年來,中國不斷在亞太地區的軍事擴張,已引起美日兩國的警惕。一九九六年中國在台灣舉行第一次民選總統的時候,中國蠻橫地以導彈威脅台灣,更促成日本和美國加快重新界定日美安保條約,把過去以防堵蘇聯為軸心的安保體系轉為防制中國霸權發展的體制。所以,日美和東南亞各國在無形中已形成一個抵制中國擴張野心的防衛網,只是不像冷戰時期那樣明顯的表態出來而已。要看台灣前途的問題,應該是要從冷戰結束之後,台灣在亞太地區應有的角色和定位去建構他的國際地位。也就是說,要認識台灣在現在和進入二十一世紀時的戰略環境,以嶄新的思維去看待柯林頓總統訪中和柯江會談之後中美關係變化的情形,這樣才有意義。令人痛心的是,要建構台灣二十一世紀的戰略,最大的絆腳石是國民黨政府的「一個中國」政策,由於採取中華民國的國名與中國糾纏不清,以及國民黨有關「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的政策主張,處處都可以看出流亡政府的本質,所以沒有辦法建立獨立的國格。
去年江澤民訪問美國,美國提出「建設性戰略夥伴關係」的概念,雖不是像與日本的「同盟關係」,但卻也引起國人對美國是否有調整其對中國改採親善政策的疑慮,也因此對於是否簽訂新三不政策對美國是否有調整其對中國改採親善政策的疑慮,也因此對於是否簽訂新三不政策增加了敏感度。其實我們應從冷戰後美國在歐洲重建世界新秩序的進展情形,才可以看出美國真正的新戰略。美國柯林頓政府強烈介入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之往東方擴張政策,隱然形成歐洲安全保障的新秩序。預計在一九九九年,波蘭、捷克和匈牙利三國將可能被NATO迎接進去。NATO是在舊蘇聯時代與華沙公約組織對抗的組織,舊蘇聯和東歐崩潰後,形成一個安定歐洲新秩序的力量,成為美國柯林頓攻府「擴大與參與」戰略的基礎。NATO是採取一種同盟關係的擴大,其建立同盟之間促進和平的夥伴(PFP)關係,是一種創新的、協調性的安全保障新構想,想促使已參加NATO或想加盟的國家在熟悉制度後,可以相互運作、彼此認識參加國家的潛在實力,相互學習、增進了解,必要時能發揮穩定區域秩序的力量。NATO自一九九四年之後,逐漸參與波士尼亞的安定角色,成為監視該地區和平協定的主角。而NATO在九五年發表接受同盟國的基準,必須是自由民主國家、遵守法治、支持集團防衛、參加同盟國體系決策、貢獻預算並遵守基本條約和戰略,具有促進和平與進步的意義。可見在柯林頓政府推動之下,歐洲已建立一個很好的世界新秩序的模式。
美國之宣稱要與中國建立「建設性戰略夥伴關係」,可能與其在歐洲的戰略作法有相呼應的關係。最近美國表明要邀請中共參觀他們的軍事演習,主要是要培養其國際責任觀。當然,中華人民共和國與東歐各國戰略地理形勢及其領導者的思維模式並不一樣,對其領導者的期待確實過於天真;不過美國試圖在亞太地區建構世界新秩序的用心,也是不可全部否定的。我們應該有自信的了解,美、日和東南亞國家都有他們自己的國家利益和維護其國家利益所擬定的戰略原則,他們不可能眼睜睜地坐視中國的霸權擴張。在維護整個亞太安全保障體系之下,台灣必然是他們所重視的一個國家──一個長期以來中國無法行使主權和管轄權的國度,如果台灣落入中國之手,當然不利於這些國家或亞太地區的和平秩序。他們應該會了解,要建立亞太新秩序,絕對不能忽略台灣的重要性。但問題是,台灣是否敢勇敢站起來,與中國割斷藕斷絲連的關聯性。唯有自己敢先站起來,他國才有可能伸出積極的援手。
報載中國海協會已行文同意台灣海基會辜理事長的要求,擬在今年九月中旬到十月中旬之間重新開自九三年後中斷的雙方會談,七月下旬北京中小學教育考察團也要來台灣訪問,國民黨不要以這些層次沾沾自喜,以為得計。至於政府預定七月下旬要舉行國統會,在舊體制舊思維之下,我們也不應期待其能開創新局面。現在要考慮的應該是,台灣在現在以及二十一世紀會面臨怎樣的戰略環境,真正的去了解美國對建立新秩序的方向和變數,以及在這個新秩序建立的過程中,中國可能從中取利的野心。最重要的是,台灣應該要趕快掙脫與中國的關聯,建立一個脫出內戰時代流亡政府陰影的國家,亦即接受和引導台灣人民獨立建國的意向,趕快獨立建國、自立自強,才有可能在新秩序建立過程中,被日本、美國和東南亞各國所認定,然後登上國際舞台正常的角色,這樣才是確保台灣安全和亞太地區和平的最好途徑,否則,中美一有些接觸的新動作,大家便會徨徨不可終日。